當醫生變成病人.jpg

簡孝文醫師 撰文

20200605

 

529日,我從醫生變成病人。 

 

在之前約2星期,視野開始出現一些飛蚊,心中隱約有些不安,但忙著工作,而且還看得清楚,也就得過且過。

 

後來,經眼科醫師解釋,才知道「眼睛突然出現大量的飛蚊」可能是視網膜剝離的前兆,如果及早處理,比較好處理,視力的預後也較佳。

 

而當時我心中的想法是:我不會那麼倒楣吧!

 

多年來就覺得很奇怪,明明糖尿病是造成台灣人透析的最大宗原因,為什麼患者都是拖到尿毒症了才來看腎臟科?始終不了解原委,等自己變成病患了,才知道,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許多病患抱持著鴕鳥心態:我不會那麼倒楣吧!

 

當天下午,經過眼科同仁詳細的檢查,確定是右眼視網膜剝離,醫師建議找視網膜的次專科醫師,盡早手術治療。

 

我傻眼了!

 

我變成一個眼睛要開刀的病人!

 

心頭一轉,自己現在怎麼去找醫生開刀?病房有許多住院病人,還沒跟職務代理人交班,而且當天是星期5,晚上還有夜間門診。

 

幸好眼科同事只有幫我右眼散瞳,所以右眼雖然不舒服,一直在流淚,但是左眼還看得很清楚,就靠左眼撐著,當天把住院患者和夜診看完。

 

當晚也抽空,趕緊向主管報備,找科內的職務代理人交完班。

 

感謝科內的主治醫師群,二話不說,伸出援手,將我所有的醫療業務扛下來,分工合作處理,包括住院病人、門診、血液透析、腹膜透析、別科的會診。

 

有一段非洲諺語是這麼說的:

如果你想要走得快一點,要一個人走;如果你想要走得遠一點,就要跟大家一起走。

 

在過往的歲月,有時不免心存「英雄主義」,覺得自己手上的業績就是王道,等到自己生病了,才深深體會到團隊合作的重要。

 

當天晚上下診,趕快透過醫界的人脈求援,謝謝許多醫師的幫忙,在Line之類的社群網站為我四處奔走連繋。

 

但是湧入的眾多意見,也讓我心神不定。

 

像有的醫師說:我的天啊!這可是分秒必爭的啊,不能運用點關係,早點住院手術嗎?

 

有的醫師則說:我問到的眼科醫師,他説你先在家裡平躺兩天,下週一再去掛他的門診。

 

到底是必須緊急開刀?還是可以再等兩天?

 

我迷惘了

 

又有醫師講:我找的眼科醫師,是我同學,他説,如果是局部麻醉,他可以馬上幫你開,但如果要全身麻醉,他們醫院則不行。

 

我怎麼知道我的刀是可以局部麻醉?還是必須全身麻醉?

 

我更害怕了

 

過去20餘年,照顧過許多腎臟病的患者,常常要提供給他們許多選擇,比如說:要不要決定吃這種藥?要不要做腎臟切片?要不要接受短暫的洗腎?要選血液透析還是腹膜透析?要放棄急救嗎?

 

我會盡量用淺顯的話來解釋,也會打比方,但是費盡唇舌,常看到病人和家屬仍然一臉茫然,即使他們當中有些接受過高等教育,常常到最後,他們還是怯生生地問類似的話:簡醫師,你覺得我該做哪個選擇?

 

當時只覺得,我已經講得那麼清楚,為什麼他們仍然拖拖拉拉?為什麼不能自己做決定?反而要把決定權推給醫師。

 

現在,我懂了。

 

面對醫療資訊的極度不對稱,就像我,即使是個資深的腎臟科主治醫師,對於眼疾的未知,即使好像有諸多的選擇,依然是徬徨和恐懼,徬徨什麼?不知道該做什麼選擇,恐懼什麼?怕做錯了選擇。

 

更何況是沒有醫療背景的一般老百姓,病家心中的迷惘及害怕,很可能是我的數倍。

 

還好上蒼保佑,建中同學陳醫師也是眼科的,經過他的引介,台大醫院視網膜的高手團隊,願意在星期天幫我緊急手術,開刀過程順利。

 

也要感謝台大醫院眼科12A病房的護理師,詳細地說明術後的照顧。

 

只是,此次眼力大傷,不再能一字一句key鍵盤,不能再寫腎臟方面的衛教文章,3年來經營的部落格,被迫劃下句點。

 

不過,誠如美國麥克阿瑟將軍的名言:我將回來!

 

是的,我將回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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