簡孝文醫師 撰文
2019年09月12日
辛醫師甫自醫學系畢業，在醫界「四大皆空」的時代，竟然願意選擇到內科當住院醫師，實屬難能可貴。
這個月，辛醫師輪到腎臟內科來學習，負責照顧我名下的住院病人，我們倆每天都要一起到病房查房。
簡醫師：下一床患者是怎樣的病情？
辛醫師：50歳的男性，在外院追踪，原本就是慢性腎臟病第4期，因急性腎功能受損而住院，白蛋白偏低。
進入貝先生的病房。
簡醫師：貝先生，您好，我是腎臟內科的簡醫師，這位是辛醫師，您這次住院當中，由我們團隊一起照顧您。
貝先生：我到底是怎麼樣了？
簡醫師：您的腎功能原本就不好，突然變得更差。
貝先生：腎功能有多差？
簡醫師：如果把「腎功能」（註1）比喻為放在郵局的存款，您今年實歳是50歳，依年齡來估算，您應該至少要有90萬的存款。
貝先生：那我現在有多少？
簡醫師：看您在外院的抽血報告，腎功能本來就只有35萬，最近突然減少，剩下8萬，所以才會安排您住院檢查及治療。
貝先生：蛤！我應該要有90萬的錢，之前就只有35萬，現在剩8萬？怎麼會差那麼多？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？
簡醫師：綜合判斷起來，最有可能是藥物引起的，所以已經將您原本的處方做調整，腎功能應該會慢慢地進步。
貝先生：謝謝。
簡醫師：此外，您的「營養」（註2）也不夠。
貝先生：我的營養是怎樣不夠？
簡醫師：「營養」則像是美金的外幣存款，您應該至少要有3萬5千元以上，但現在只剩下3萬塊。
貝先生：我的營養少了5千塊的美金！差那麼多喔！
簡醫師：我們會請專業的營養師來跟您討論食療。
貝先生：謝謝，這樣我就比較放心了。
步出貝先生的病房。
辛醫師：老師，我想問個問題？
簡醫師：您請說。
辛醫師：剛才在解釋報告的時候，你說的「腎功能」，應該指的是「腎絲球過濾率」吧？
簡醫師：是的。
辛醫師：他的腎絲球過濾率原本是35 ml/min，現在剩下8 ml/min，你為什麼解釋為35萬和8萬的存款？
簡醫師：嗯⋯⋯
辛醫師：還有，你後來講的「營養」，應該是指「白蛋白」吧？
簡醫師：是的。
辛醫師：「白蛋白」的正常值是超過3.5 g/dl以上，他的數值是3.0 g/dl，而你為什麼要講成3萬5千元和3萬塊的美金？
簡醫師：這幾年專注在臨床醫療，對於解釋抽血報告，個人有小小的經驗，可歸納為兩點。
辛醫師：哪兩點？
簡醫師：第一點，先要想辦法引起患者和家屬的興趣。
辛醫師：抽血報告常是一大堆英文和數字，怎麼樣讓他們感興趣？
簡醫師：首先，盡量不要說到檢驗報告的計量單位，像「腎絲球過濾率」的度量衡是ml/min，您即使把它翻譯成中文的「毫升/每分鐘」，一般民眾聽了還是莫宰羊。
辛醫師：喔，除了不要提到計量單位以外，還要怎麼樣才能讓患者注意聽？
簡醫師：想想看，什麼東西是人人都感興趣的？不論男女老幼！甚至包括你自己。
辛醫師：嗯⋯⋯是錢嗎？
簡醫師：答對了！您可以把抽血報告與錢連結在一起。
辛醫師：怎麼連在一起呢？
簡醫師：像剛剛跟貝先生解釋他的「腎絲球過濾率」，當然可以平舖直敘地講，
您的「腎絲球過濾率」應該至少要有90 ml/min，看外院的抽血報告，本來就只有35 ml/min，最近減少到剩下8 ml/min。
但也可以講得像說故事一般，
您的「腎功能」就像是放在郵局裡的存款，應該至少要有90萬，看存款簿以前的記錄，本來就只有35萬，最近減少到剩下8萬。
簡醫師：您覺得哪一種敍述比較能讓老百姓聽得懂？
辛醫師：嗯⋯⋯應該是後者。
簡醫師：這就對了！
辛醫師：我還有一個問題，就算是將抽血的數據比喻為錢，那就把抽血數字後面加個「元」，為什麼都要誇張到說是「萬元」？像白蛋白3.5，乾脆就說是3.5元，為何要說是3萬5千元？腎絲球過濾率8，說是8元就好了，為什麼硬要說成8萬元？
簡醫師：這就是個人的第二點經驗，要把抽血數值放大，才比較能讓病患及家屬感覺到有差異。
辛醫師：為什麼要將抽血數據放大？
簡醫師：也是舉剛才的例子來說明，「不放大」的說法如下，
「營養」 像是美金的外幣存款，您應該至少要有3.5元以上，但現在只剩下3元。
而「放大」的說詞如下述，
「營養」像是美金的外幣存款，您應該至少要有3萬5千元以上，但現在只剩下3萬元。
簡醫師：您覺得哪一種說辭比較能「震撼」一般民眾？
辛醫師：嗯⋯⋯應該是後者，因為前者可能會使人有錯覺，想説只有差個0.5元，誤以為沒差多少，不痛不癢，後者聽起來少了5千元美金，才能讓人感覺到有很大的差異。
簡醫師：很棒！趕快複習下一床住院患者的檢驗結果，等會進去病房，由您來解釋抽血報告，不用怕，我會在旁邊看及聽，適時接話或補充。
（註1）「腎功能」在此指的是「腎絲球過濾率」，台灣採用的計量單位是ml/min。
（註2）「營養」在此指的是「白蛋白」，台灣採用的計量單位是g/dl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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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提綱挈領 ]
幾年來專注在臨床醫療，對於解釋抽血報告，累積個人的經驗，歸納為兩點：
第一點，先要引起患者和家屬的興趣。
盡量不要提到檢驗報告的計量單位，將抽血的數據比喻為金錢。
第二點，讓病患及家屬感覺到有差異。
要把報告數值放大，在數字後加個「萬元」，才能讓人感覺到有很大的差異。
參考的文獻：
童山濯濯的腦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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