簡孝文醫師 撰文
2020年01月26日
年夜飯。
日前回台北吃團圓飯，在溫馨氣氛的催化下，再加上菜色又豐富多樣，難免多吃了點。
不知怎麼的，忽然想到，我所照顧的病人，都患有嚴重程度不一的腎臟病，在除夕，他們也可以多吃一兩口嗎？
不禁憶起一個除夕夜的故事，那是由一位祝老先生的小女兒口述給我聽的。
祝老先生，七十歲，長年的三高沒控制好，造成很多後續的併發症，包括第五期的慢性腎臟病。
平時的門診追蹤，多半是由小女兒陪同來。
醫師講的腎功能，通常指的是「腎絲球過濾率」，台灣採用的度量單位是 ml/min，這個抽血項目，如果持續三個月都在15以下，就稱為「第五期的慢性腎臟病」。
老先生：今天真開心，大夥都回來吃團圓飯，開動囉！
老先生挾了一大塊蔥爆牛肉，吞下去之後，又準備再挾一隻大雞腿⋯⋯
小女兒：爸爸，營養師有交代，每餐最多只能吃四根手指頭大小的蛋白質，你這樣子吃太多了。
老先生：今天很高興，我很想吃雞腿，那怎麼辦？
小女兒：我幫你把雞腿切成一半，你吃一半就好了。
大孫子：姑姑，什麼是「蛋白質」？
小女兒：主要就是肉和蛋，阿公不能吃太多的肉和蛋，否則腎功能會惡化得很快。
為了不讓殘餘的腎臟太過操勞，必須減輕他們的工作量，也就是減少蛋白質的攝取量，才能減慢腎病的惡化。「低蛋白飲食」的定義，是每天攝取的蛋白質量為0.6～0.8 g/kg體重，大約是一般人攝取量的一半。
這時，老先生又伸手要去挾高麗菜⋯⋯
大媳婦：爸爸，那盤高麗菜沒有燙過，不是給你吃的，這盤空心菜才有用水燙過，你才能吃。
老先生的筷子停在半空中，面露尷尬的表情。
大孫子：媽咪，為什麼阿公要吃燙過的青菜？
大媳婦：因為醫生說過，青菜裡面有很多的鉀離子，阿公的腎臟不好，沒辦法把鉀離子正常排出去。
大孫子：我吃吃看，燙過的青菜是什麼樣的味道？
大孫子還真的就挾了一大口的空心菜，嚼了起來。
大孫子：媽咪，這菜燙過之後，變得不脆，也沒什麼味道。
大媳婦：沒辦法呀！幾個月前，阿公才因為抽血的鉀離子太高而住院，所以醫生千交代萬交代，給阿公吃的青菜，一定都要用水燙過。
當「腎絲球過濾率」持續三個月都在30 ml/min以下，腎臟就無法排出太多的鉀離子，所以必須採用「低鉀飲食」，蔬菜類需先用大量清水煮3~5分鐘，撈起後，除去菜湯，再油拌或油炒。而市售的低鈉醬油常將鹽分中的鈉以鉀代替，不宜使用。水果先切小塊，泡開水，亦可減少鉀的攝取。
老先生吃了幾口燙過的空心菜，皺皺眉頭。
老先生：這菜好像沒有放鹽巴？
大兒子：爸，我們煮的時候，的確有放鹽巴，但是你的血壓高，收縮壓常常高到170，衛教個管師有吩咐，您要少鹽飲食，所以我們只有放一點點鹽。
老先生：可是吃起來完全沒味道啊！
二兒子：你吃起來是什麼味道？
老先生：我現在不管吃到什麼東西，都會覺得嘴巴裏有一股尿騷味，像剛才吃牛肉和雞腿，也是這樣，所以會有一點噁心，甚至想吐。
小女兒：醫生有說，因為爸爸的腎臟很差，尿毒會影響到他的味覺和嗅覺。
老先生：我明明知道，這個雞腿應該是很好吃，但咬下去之後，感覺好像是在咬蠟燭，索然無味。
大兒子：那空心菜呢？
老先生：吃起來，好像在咬紙張，真的沒有什麼味道。
大孫子：阿公好可憐喔！這也不能吃，那也不能吃，就算能吃，也是食之無味。
小女兒：其實我跟大嫂在煮的時候，就有照營養師的建議，用蔥、薑、蒜、醋當調味品，看能不能增加風味，讓爸爸比較有胃口。
大媳婦：爸爸，我和小妹有用粉圓及冬粉做了一些小點心，你應該可以多吃點。
腎臟病患者要攝取足夠的熱量，一些低蛋白澱粉類點心，例如用粉圓、冬粉、玉米粉、太白粉、藕粉、西谷米等製作的點心，或像仙草、愛玉等，都可用來補充熱量。
小女兒：對了！爸爸，你要記得隨餐吃鈣片，你抽血的「磷」才不會又高起來。
高血磷是慢性腎臟病人的大問題，長期高血磷會導致副甲狀腺功能亢進、腎性骨病變、及心血管硬化，會增加病人死亡率及住院率。磷多是由食物中攝取的，除了「低磷飲食」以外，還需要隨餐配磷結合劑，例如鈣片或鋁片，才能預防高血磷症。
老先生：腎臟病好像是一個枷鎖，把我銬得緊緊的，連吃個年夜飯都不自由。
大孫子回頭看著他爸爸，欲言又止，但最後還是說了話。
大孫子：爸爸，你也有三高，請你好好保重，不要跟阿公一樣，我長大後才能請你去吃餐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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